遺落的鹹味 高雄紅毛港的喟嘆〈十七〉躍上國際舞台《完》

 

消失的村落是
消失的記憶
當洲際貨櫃中心在這塊目空一切的土地堂皇站立
傾圮的牆垣
跌碎的一粒咾咕石
粉屑在風中揚起
微不足道的存在
失去了記憶



 

 

             站在這一個被遺忘棄置的小漁港遺址上,隔著第二港口,在夜裏與對岸繁華的市區,高聳入雲端的大樓、五彩繽紛的商業氣息呈現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紅毛港聚落就像海平面下那夢幻般的景觀倒影,當大船駛過激起的浪波,把絢麗的倒影切割成片片段段,像極了之前紅毛港人被迫遷村的禁建紛爭中,虛無飄渺的心情。
             港灣大船依然忙碌起卸貨物,眼前這平靜的土地上,將來經過開發建設之後,高雄港洲際貨櫃中心將與全世界各大港口接軌,連成一條條來往世界各地的「海上絲路」,達到貨暢其通,物疏其流,期盼經濟繁榮,給人民帶來安和樂利的生活。
             紅毛港內蘊藏著許多人們的記憶,我深刻體會到紅毛港那特殊的人文與歷史。我以將近15年的時間,無數次來回於台北高雄之間,記錄了紅毛港的真實故事,讓歲月變成光影,隨著光影尋找人們懷舊的軌跡。




























































遺落的鹹味 高雄紅毛港的喟嘆〈十六〉空留回憶

 

 

聽說 三百年前
荷蘭人登陸  定居
的港口

空白的地圖上
一覽無遺是
海汕路的脊椎佝僂
而魚骨狀的巷道呢?
矮擠的古屋呢?
竹筏 舢板呢?

魚塭 養殖場呢?
廟宇 祠堂呢?
雜貨店 小吃攤呢?
海汕國小 派出所呢?


等待  等待
一覺四十年
漁村醒來
我走了

而海堤外依舊濤濤
像我追逐而來

三百年後 聽說
這裡是紅毛港

           

 

 

              距離上篇文章,時間已經相隔整整四個年頭了,趁著遠赴高雄拍攝聽聞即將遭遇和紅毛港聚落被拆除同樣命運的「大林蒲」與「鳳鼻頭」兩個聚落,順道回首紅毛港。
             群聚的百年古厝不見了,貫穿聚落的海汕路找不到源頭,各角頭姓氏廟宇,原先是在這裡?那裡?金紙店、西藥房、小吃店,還有堂號「隴西」姓李的、「敦煌」姓洪的、「弘農」姓楊的、「武功」姓蘇的、「延陵」姓吳的紅磚朱瓦大戶人家,以及少數族群的「河西」姓林的、「渤海」姓高的、「清河」姓張的、「穎川」姓陳的、「九牧」姓林還有「太原」姓王的他們古樸的家屋呢?
                這片消失於地平線一隅的原來景象,像得了老年健忘症似的始終無法完整的拼湊起來,尋尋覓覓在這塊荒涼的土地上,見到的是一片片翠綠低矮枝崎的灌木群,昂首傲慢的姿態,從水泥地面碎裂的罅隙裡蹦出來,枝葉藤蔓逐漸延伸開展,訴說它們已經勝利的佔領這塊土地,不久的未來將為之淹沒。
               剩下僅存的火力發電廠輸煤藍色長龍,以及高聳的煙囪,突兀的顯露在這人去樓空的荒地上,「高雄港洲際貨櫃中心航道護改建工程」的標示牌,於蔓草之中歪斜著,似乎工程已經停頓一段時間了,眼前的景象與先前熱鬧喧嘩的漁村,成了強烈的對比,一切空留回憶,紀錄下來的影像,隨著歲月流逝,愈發令人懷思。






























































































遺落的鹹味 高雄紅毛港的喟嘆〈十五〉回歸塵土-2

 

 

海湧爬上沙埔的腳步聲
踏醒厝瓦,斡入
斡閣斡的巷仔底
  佮我相閃身
伊對土地的方向行去
我走落沙埔
鑽入我耳空的風
有舢舨仔的馬達聲
閣較去的聲細,是烏魚族
風中拍響的白布旗

紲落,對遠遠海角傳來
「噹、噹」得金屬聲
是紅毛港的船鐘

踮佇昔日的紅毛港
最後一蕊水花蔫去啊嗎
我掘土的雙手呢?
最後一道大湧退去啊嗎
我抵抗的胸坎呢?
最後一片海洋失去啊嗎
我看遠的目晭呢?
最後一片瓦拆落來啊嗎
我攑頭看的天呢?
最後一隻海鳥飛走啊嗎
我徛在在的跤呢?

海湧爬上我的跤頭趺
像一領記憶的被單
慢慢蓋上身軀








陳秋白


 

                   整個紅毛港的遷村過程,我見證了這聚落從開始的子孫滿堂,老年人的貽孫自得,幼年的港邊嬉戲,踏著夕陽餘暉推著幼兒在晚風徐徐吹拂之下,閒走在海堤上的人們。海面上幾隻白鷗低低掠空而過,漁船點點燈影,由稀疏到真實,載滿魚蝦返航歸來,這樣如詩似畫的魚村情境,曾幾何時在地平線上突然消失了。

                我持之以恆紀錄拍攝紅毛港具有歷史與人文意義的影像,雖然拍攝期間曾經在廢墟角落遭受成千上萬跳蚤的攻擊,其癢難耐,皮膚紅腫,回到台北住院三天始癒。也在大雨滂沱、雷電交加之下,爬上殘破的屋頂。我更見識到了南台灣濕熱的夏季,凜冽巴士海峽冬天強勁的海風吹襲。感歎世態無常,因此我以影像保存歷史,見證歷史,最主要的仍然是訴說這裡曾經有過的真實故事,而不是傳說。

                隱藏在聚落裡的海汕路,當兩旁的建築樓房家屋相繼被夷為平地之後,呈現無限延伸的S型構圖,消失之前誰說這不是最完美、最確切的呢?







































































About